森索洛:钱在您的故事中总是非常重要。
莱昂内:钱是我的人物的动作的唯一真实动机。或者说,这就是美国的特征。在这个国家,当人们见面时,不会彼此问“你怎么样”,而会问“你了多少”,或者“最近生意好么”。在很多酒吧,老板赚来的第一张美金会镶在框里,挂在吧台上。当然,不只是美国,人们都追求钱,这是一个普遍的主题,就像暴力。
森索洛:人们总是批评您的电影非常暴力
莱昂内:我用一个段子回答你这个问题。我在拍《黄昏双镖客》时,接受了《时代》杂志一个记者的采访,他带来了他们最新一期杂志,在采访开始之前,我随便翻了翻杂志。我看到有两个彩页刊登了一个爱好者拍摄的照片。第一张是两个黑人青年从一家商店里出来,他们拿着几瓶啤酒,这是他们偷的下一张照片里,警察到了。再一张,警察们看着黑人。下一张,黑人打算逃跑,一个笨蛋警察掏出枪井向他们开枪。最骇人的照片是一个青年被击中,倒在血泊中……最后一张照片,警察将一只脚踩在黑人的尸体上,监视周围人对他行为的反应,另一个警察则对着他笑……这时,记者对我提出了他的第一个问题:“为什么您拍的电影总是那么暴力?”我把杂志摊开,说:“那你能接受得了你们自己的杂志吗?”
荒野大镖客
森索洛:在《荒野大镖客》中,还有一定的讽刺距离( distance tonique),我是指酒馆老板藏起来看两个帮派打仗时的那句对白:“这让我想起小时侯玩的印第安人游戏。
莱昂内:我在我的所有的片子里都放了这种东西。在《黄昏双镖客》里,那些孩子看克林特·伊斯特伍德和李·范克里夫扑“他们就像我们样!”这种距离让人们回到了现实
黄昏双镖客
森索洛:还有一些比较刺耳的对白,比如克林特说:“我从来就不消停,我还真就不信了!
莱昂内:但这不是幽默,这是彻头彻尾的真实。我喜欢卓别林那种把最真实的东西混合进喜剧的方式。但影评人不喜欢这个东西。他们希望我的影片从头到尾都是喜剧,或者从头到尾都是正剧。他们只知道一个人踩到香蕉皮摔倒是为了好笑,但忘记如果他把头摔断了,就变成悲剧。这就是生活的真实。卓别林把幽默与悲剧的同时性在全世界面前演了四十年。我让伊斯特伍德说这句话,就因为我是个悲观主义者,不含任何幽默。
森索洛:为什么有这种悲观主义?
莱昂内:我是个失望的社会主义者,差点就是无政府主义者。我有一种意识,我是个保守的无政府主义者,我不扔炸弹……但我察觉到生活中到处都是谎言。但还有什么呢?家庭。这是我在历史中总结的最后原型。今天,家庭观念变成了时尚,但这是最近的事儿。还有什么呢?友谊。再就没了。我的本性是悲观主义的。在约翰·福特那里,人站在窗前眼含希望地望着。我要展现人们害怕开门。如果他这么做了,他的眉心就会多一粒子弹。但这是真的,读读《平克顿回忆录》( The Memory of Detective Pinkerton),就会发现他都是在匪徒睡着的时候杀他们的,他特别害怕跟他们的对决。
美国往事 Once Upon a Time in America
森索洛:那您的成功没能带走这种悲观吗?
莱昂内:财富吗?它只能允许我自由地表达。我可以在高兴的时候买一幅马蒂斯的画,它给我带来快乐并且启发着我,但这只是一种暂时的快乐。这只是表面的…最重要的是财富能让我在拍摄《美国往事》之前的十年中保持安静。最有趣的地方是能说“不”,让我只去想我愿意做的事儿,这是它所能带来的唯一的自由
森索洛:做一个悲观主义者是幸福的吗?
莱昂内:当然。悲观主义解决了生命中的一个“自由证明”( un constat dela liberte)。人们把自己变成一座岛。只要我们离开这座岛,就能回到那个隔绝的世界,这就是幸福。我就建了我自己的那座小岛,我跟我的家庭在那里生活。我很幸运,拥有我想要的孩子,他们对待我就像朋友。他们叫我“塞尔吉奥”,而不是“爸爸”。这就是一种幸福。
链接:李洋《莱昂内往事》
《莱昂内往事》第二章:童年,学业,法西斯喜剧,木偶戏,了解电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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