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三章
《革命往事》—彼得·博格达诺维奇—詹姆斯·科本与罗德·斯泰格——巴枯宁与毛泽东爱尔兰独立运动——约翰·福特
森索洛:您是怎么想到要制片并导演《革命往事》的?
莱昂内;开始的时候,我只是想帮助富尔维奥·莫塞拉—我的大舅哥,还有克劳迪奥·曼奇尼2,一个跟我很近的合作者。他们非常想做制片人。我给他们找了一个题材。尽管都是我来策划,但他发现如果我不成为挂名制片人,他就做不成这部电影。所以我开始考虑这个计划。作为合作者,我有联艺(帮忙)。我们全面启动了一个二十五页的剧情梗概,它讲述一个墨西哥农民和一个爱尔兰革命军(IR.A.)之间的友谊……友谊始终是我迷恋的题材,这应L弟…
该来自我的童年。我是独生子,我总感觉缺少一个兄
总之,我做制片人了,但我不可能导演。我们需要另找一个导演。美国人给我们推荐了一位影评人,他刚刚为罗杰·科尔曼拍了一部片子:《靶子》(Taee;1968),他叫彼得·博格达诺维奇,所有人都在对我说他的好话,所以我们让他到罗马来。他到达罗马机场时带着他姐姐,她提着行李。我们差点认为她是他的仆人。这个细节给我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,接下来的事情证实了我的预感…
到罗马的第一个礼拜,博格达诺维奇用很多时间给罗马的知识分子组织放映他的《靶子》,当然还有我的电影界朋友。这没多大意义,可他根本瞧不起我们的电影。我们等了三个礼拜才开始草拟剧本。我们跟文森佐尼一起推荐些东西,博格达诺维奇唯一的回答就是用英语否定:“我不喜欢!”整整个礼拜,我们就在听他拒绝我们所设计的东西。我被惹恼了,我对他说:“明天,说话的就不是我和文森佐尼了,而是你。因为我啊,我也喜欢对你说:1 don’ t like it!所以,我们要听听你想做什么。”他吓得脸色苍白,说:“我要妈妈!”他这么称呼他的妻子,他认为没有她,他什么都做不了。
我答应让她过来。我给他们租了一间非常漂亮的别墅,但我要求他们在十五天里交出东西…两个礼拜后,博格达诺维奇和他妻子给我拿出了一个十二页的英文大纲。我找人去翻译。我读后就蒙了,我还以为翻译搞错了,我雇了另外一个翻译重新翻译,结果同样是灾难性的。这够了!我在每一页上签字,并把博格达诺维奇的这个剧本寄回给联艺。我附上一封信,告诉(他们)这就是他们派过来的人所干的活儿。三天以后,我接到美国方面的电报:“让博格达诺维奇夫妇速回纽约。旅游仓。”在美国的大公司,如果让你坐头等舱,说明你已经失败得无可救药……我给博格达诺维奇看了电报,并建议他在美国不要过多地炫耀《靶子》,之后,我向他表示了我的敬意
森索洛:您就是在这时推荐萨姆·佩金帕吗?
莱昂内:不是马上。我等待联艺给我新的推荐,但他们的态度非常奇怪他们含混其词。我们在选角间题上进行了激烈讨论。我要杰森·罗巴兹演农民,马尔科姆麦克道威尔演爱尔兰人。我知道爱尔兰恐怖主义者都是年轻人,我想展现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变成一个老墨西哥人的“父亲”。但美国人拒绝了。我又向他们建议用埃里·沃勒克取代罗巴兹,他们不想用他。他们建议我用刚凭《炎热的夜晚》获奥斯卡奖的罗德·斯泰格。在这个条件下,我要用詹姆斯·科本演爱尔兰人…但是在开拍之前,一切都进展缓慢,没有任何导演被派过来。
《炎热的夜晚》
于是我在伦敦会见了萨姆·佩金帕。我们是非常好的朋友,他非常高兴能拍一部我制片的电影,他同意了,我非常开心。我明白我们两个名字同时出现在一张海报上的分量。于是,我通知了联艺。出乎我意料的是,我感觉这搞得他们很不舒服。他们不质疑这个想法,甚至觉得这很好,但他们提出要跟几位演员的经纪人商量商量。我如堕云雾。第二天,他们对我宣布,如果这部影片的导演不是我,他们就不拍这部电影。我们还有一周就要开拍了,摄制组已经开到了西班牙…我很快就与这个计划要协了。我快疯了!
到了现场,我才了解到围绕我进行策划的阴谋的全部细节。从签约那天起,联艺就给我做好了圈套,所有人都介入其中,唯一目的就是逼着我导演此片,甚至是我的家人。一切都心照不宣,只有我被蒙在鼓里。在西班牙,距离正式开机就差几天了,我才发现这个“玫瑰花壶”( le pot aIx roses)。因为获得了奥斯卡奖,罗德·斯泰格的片酬是75万美元,但他答应如果是我执导这部影片,他只要三分之一片酬。詹姆斯·科本也一样,他跟斯泰格都来自M.C.A事实上,博格达诺维奇的故事就是个假线索,现在,我能真正理解这个“合同”了。我卡在两个解决办法之间,要么取消这部电影,要么我自己来导演我只好接受做导演。但我告诉两个演员:“很好,我拍这部片子,但永远不要在晚上问第二天拍什么。因为如果要我做导演,我必须重写剧本,好让影片符合我的世界,而我只能在拍摄期间进行创作,我必须摸黑前进。”他们答应了这场冒险。我感觉自己正在拍世界上最困难的一部电影
森索洛:您是怎么做的?
莱昂内:我让塞尔吉奥·多纳蒂回来跟我合作重写剧本,好让他能按照我的观点和风格走。几天之后,我发现他和文森佐尼其实从这件事一开始就有份参与,我把他们都撵出去了!我越想越来气。我自己重写了故事。关键的问题是,几个演员不适合我的世界。如果我想着手一个能让自己满意的创作,我必须重新改编剧本。
森索洛:可是,似乎您在这部影片中与一些演员有极高的默契,我想说的是罗莫罗·瓦利…
莱昂内:我看了很多他演的戏剧,他总是那么出色。可如果拍电影的话我不太确定。在我看来,他(的声音)听起来有点假。在生活中,我们非常熟悉,他有着讨人喜欢的性格。他排斥这个人物身上应有的暧昧性,他本应在影片中坚持这个特点的。我知道他曾做过医生,所以在故事里让他从事这个职业。我们甚至看到他给人做手术。开始时,我想纠正来自他戏剧经验的表演痕迹。我希望他能自然一点。我要求他忘记他在戏剧舞台上学到的一切,包括跟维斯康蒂一起学到的东西,这不容易达到。一切进行得很顺利。他甚至在一个电影节上因这个角色而获奖。詹姆斯·科本很喜欢他,他们对彼此的评价都很高。这部影片过后,他们成了好朋友
森索洛:您很久以前就希望能与科本合作…
莱昂内:从我看到他在《七侠荡寇志》里扔飞刀起。而且我喜欢他走路的姿态,他让人想起贾利·古柏。科本是一个更威风和幽默的伊斯特伍德。他的讽刺给人以好感。另外,这是一个伟大的专业演员,跟他在一起,从来没有任何问题。
森索洛:那跟罗德·斯泰格呢?
莱昂内:跟他,到处都是问题。他为了让我高兴,说一口听上去像俄语的意大利语。他让我恼火。他想创造一个完全大脑型的严肃人物,一种酒乔,比利亚和萨帕塔”的奇怪混合体,某种我说不清的东西。这让人不安。我费尽心思地给他讲他是在演一个简单的强盗、农民和土匪,一个家族中的疯狂可怜虫,一个幼稚且易激动的私生子……没有!他,他以为在扮演上帝。
在整整一个礼拜里,我始终保持沉默。我严格地让有他的戏都拍上二十多遍。剧组对我的态度惊讶不已!在以前的拍摄中,他们都看到我在类似情况下会暴跳如雷,实际上,我的默不作声让我的合作者更加不安。他们去找我妻子。卡尔拉总在拍摄现场,她负责公关,她在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的时候给我挡驾。在对抗激烈的时候她就像缓冲剂。她在我拍摄时就像天才的外交官。在这次的情况下,所有人都来问她为什么我要让斯泰格像演马戏一样。
她不冋答,她从来不说……最终,爆炸了。我发现科本跟斯泰格演对手戏时感觉不对,他想让我妥协一点,以一种更外表化的方式去表演,这让我不得不额外工作,以恢复科本这个人物的最初设计。当我们在距离阿梅拉沙漠五十公里的山上拍摄时,冲突终于爆发了。我在指导一场科本的戏时,斯泰格参与进来。他对我说,如果今天我们超过工作时间,他马上就回去。在这件事上,他暗示科本能跟他一起。于是,我爆发了:“我,如果我想拍二十四小时,我就拍!我才不管你叫罗德·斯泰格,和你错误地获得的一个奥斯卡奖。你什么也不是,我才不在乎你呢,包括你和联艺。明天我就把你换掉,因为你是个一无是处的演员。要不是你们公司,我永远都不会接受跟你这种人合作。”当我骂他时,他走向自己的房车。科本试着安慰我,他是一个不错的人,他总试图用坦诚和宽容解决问题。接下来的三天非常紧张,我不跟他直接说话,由助手负责沟通。我说:“去房车里把那个废物口袋叫来!跟他说我要他到摄影机前演戏。”当斯泰格做得不好时,我还是对助手说:“我们停。告诉这家伙说他演那玩意不行,我示范过我要他演的东西,但他既不摇耳朵,也不抽鼻子。他只要做得正常一点。正常!就好像他根本不会表演,忘了他的演员工作室!”
第四天头上,斯泰格来找我解释。他甚至建议我在不打官司的条件下终止合同,如果我不想再用他的话。从这次对话起,一切都变了。他驯服得像一个8岁的孩子,但是,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的镜头都要拍上三十多遍,而对科本只要两三次就满意。拍了二十多条之后,斯泰格非常疲惫,就露出了他那种演员工作室的表演痕迹。但没人敢跟他解释我这种方法的理由。最后富尔维奥·莫塞拉对他说:“塞尔吉奥喜欢演员。当一个演员表演出色时,他希望不要停下来。他就像孩子,他会说:“再来!再来!”是出于这个原因他才总让你反复重演。”罗德·斯泰格相信了,拍摄就安静了许多。总而言之,如果不是那些表演痕迹,罗德在这部影片里的表现还是很舒服的。
森索洛:科本也非常不错,您也指导他的表演了吗?
莱昂内:当他尝试与斯泰格比着演的时候,我介入了。我跟他说:“你做得越少,你在这片子里赚得越多。罗德出洋相,他要吃了镜头。如果你什么也不做,反而是你收获了一切。”他对我眨了一下眼睛,他全领会了。
森索洛:在这部影片中,两样东西显得重要:您对墨西哥的热爱以及您对自由意识形态的口味。但您认为墨西哥革命有极高的重要性吗?
莱昂内:墨西哥是引出战争和革命的潜台词。在一些段落里,我抄袭了其他时代、其他地方的一些历史事件:国王出逃,一个“9月8日”2:达豪和茅斯豪森的地沟……我甚至选择了一个像青年墨索里尼的演员,并给他穿上让人联想起德国军服的衣裳。这是所有(能)描绘战争和革命的、既感动又可怕的符号,不论是在爱尔兰,在西班牙,抑或别的地方。这里,墨西哥革命只不过是个象征,并不是真正的墨西哥革命。此外,只是它与电影的关系让我感兴趣:潘乔·比利亚,《潘乔·比利亚的战士们》…那是一个真正的神话。
但我想回避一些误解,所以拒绝了那种“阔边毡帽的别致”( pittoresque dsombrero),我的动机是本质的,就是展现一种友谊,在里面加一个颠倒的“皮格马利翁的故事”15。这两个人,一个是农民,一个是自私的知识分子。在各种极端情况下,受教育的知识分子与老百姓之间都存在冲突,他们不可能走在起。(他们)只有在革命时才会走到一起,而且是暴力革命。在这部影片中,是农民给知识分子上了一课,他讲了他对革命的定义:“一个聪明的家伙对老百姓说必须革命。一个穷人听了,相信了他,他也这么做了,革命。当聪明人贏了革命,那个穷人呢,他死了,结果还要重新革命。就是这么回事。”于是,当农民说完这番话时,知识分子把他那本巴枯宁( Bakounine)的书甩到了水坑里。是他将要失败,是他将会死去
森索洛:这场戏在剧本里有吗?
莱昂内:没有。我是在拍摄期间写的。我还要表现独裁者在泥浆里找到了这本无政府主义的书,而且他也知道巴枯宁是谁!必须理解科本把书丢掉的这个手势,这意味着我对所有革命形式的幻灭。我这代人听到了太多的承诺,他们有梦想,但他们只留下遗憾。所以,这就是为什么说墨西哥1913年革命只是一个背景,我想说的是:“言革命者皆惑也”( Qui dit revolution ditconfusion)
森索洛:为什么把毛泽东的名言放在影片开始?
莱昂内:我必须清晰地定义这些东西,而毛泽东这句话深深地打动我革命不是请客吃饭,不是做文章,不是绘画绣花,不能那样雅致,那样从容不迫,文质彬彬,那样温良恭俭让。革命是暴动,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。”“我曾想把影片叫做“ Once upon a time. the Revolution”(革命往事),可只有法国保留了这个名字。在意大利,发行商怕与贝托鲁奇五年前的一部片子《革命前夜》( Prima della rivoluzione)混淆,所以我选择了“ Giu latsta”,意思是“卑躬屈膝”( courbet l’ chine)。在一些英语国家,他们删掉了毛泽东的话,然后把片名改为“为了一小把炸药”( A Fistful of dynamite)。
什么混蛋!我还没说影片被剪掉的段落的数量呢。在多数国家,没有最后的闪回,这太严重了!我记得这场戏似乎只在法国版本里被保留了。我们看到两个爱尔兰人爱上同一个女人。这不仅是开化的意识形态或性爱自由,还有一个象征的维度:这个女人,就是全世界都想拥抱的革命,而科本在他所抽的填满炸药的奇怪烟草中看到了这些画面。我们不知道他是在做梦,在想象,还是在回忆。他仅仅是找到了自己的幻想。我插入这场戏,是让人们觉得斯泰格仿佛也看到了科本的这个幻想……所以,他们最终汇合了,就在爱尔兰人引爆炸药之前。他用把自己炸飞的方式逃离现实,选择死亡。他把这些狗屎和失望留给了斯泰格,他把他的梦丢给了他。这更悲观,因为没有出路。
《摩登时代》
永远不要用一种理想去联合农民和知识分子,最后总是知识分子背叛农民。在这里,他利用幼稚创造了一个英雄,利用他抢劫 Casa verde银行的愿望,让他变成英勇的革命领袖。幸亏有这样一个形象,我才在这场戏里向卓别林的《摩登时代》(7heModern times)致敬。您能想起来他(卓别林)捡卡车上掉下来的红旗那场戏吗?所有人都跟着他跑,他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就成了领袖。就像在《革命往事》里,斯泰格去找金子,结果找到一群想跟随他的政治犯,还有民众。对于科本来说,这是一场善意的闹剧( bonne farce),但它必然会造成某种后果,玩笑最终给这个幼稚农民的全家带来了死亡。友谊确实存在于这两个男人之间,但这个友谊有着浪漫的一面和犬儒的一面。当爱尔兰人把这种意识带给墨西哥人时,他成为最失败的人。
森索洛:在1970年代,人们对爱尔兰革命军谈论很多。您对爱尔兰革命有什么特殊的感受?
《双虎屠龙》
莱昂内:谈到爱尔兰,我想说说约翰·福特在他一生中拍过的最耻辱的部电影,这就是《沉静的人》( The Quiet Man,1952)。对我来说,那就是《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》!是对爱尔兰现实的畸形颠倒( inverse aberrant)!我承认约翰·福特不再生活在那里了,他是美国人,他的世界是不同的。但他永远不会是孤单的,他总需要与共同体( communaute)生活在一起,或是剧组,或是家庭,或是军队。总之,是集体。但那是孤立的群体( groupe isole))…他要在《双虎屠龙》中改变,他的全部作品都变了。我们看到一个人对立于他的群体。在他最后的作品《七女人》( Seven women,1966)里,同样是某个人面对种集体观念的思想。但在《沉静的人》那个时代,他创作了一个没有任何关于爱尔兰共和军的暗示的故事,但那场运动在故事发生的那个年代比今天还要活跃。诚然,那个故事很美,但让我不习惯的是它发生在爱尔兰。他向我们展现的这个国家就像天堂般的乌托邦,而且他从未宣布那里是乌托邦,他甚至想让人相信那就是日常生活。
《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》
森索洛:但是科本扮演的人物也是个理想主义者,这在您的作品里是一个比较新的人物,他经历过爱情、革命和他的所有思想。他后来只想死,他不再相信他的炸药。
莱昂内:炸药是革命者的第一武器。不是冲锋枪!不是左轮!不!革命的神是炸药!而他,是个爆破技术专家,他所有的思考都与这种科学有关。于是,当他留在那座桥前架起机枪,从他的角度看,完全就是有意识的自杀。在那儿,他经历了一切,他甚至看到了背叛,他不再相信革命中的一切
《黄金三镖客》
在梦中,他的爱尔兰朋友的背叛,以及罗莫罗·瓦利扮演的这个人物的背叛,不再是像《黄金三镖客》那种闹剧式的背叛,肖恩/科本的战争变成了个人行为,没有任何意识形态。由于要跟他留在桥前,胡安/斯泰格妨碍他安静地死去,更坏的就是他们最终逃脱了死亡,而他们想保护的人却被处决。他们因场完全疯狂的行为而幸免于难,我很喜欢这种黑色的讽刺。
森索洛:在火车上,科本把马德罗( Madeira)交给了斯泰格,但在之前,他用帽子打这个独裁者,这一段给人留下非常强烈的印象。
莱昂内:我坚持用这个动作。用帽子打,要比耳光更讽刺,它把这个政客还原为狗屎上的苍蝇。看着这个场景,胡安/斯泰格什么都明白了森索洛:说到这,这个人物既温柔又粗俗。
莱昂内:在这种幻灭的意义上,温柔是最后的希望。在展现斯泰格面对枪决那场戏时,我把温柔与粗俗以一种极有意味的方式混合在一起。一只鸟在他头上拉屎,他看着,他的评语非常简单:“对于别人,你歌唱!”但还有其他原因,让我用了这两样东西:我要终结传统西部片和我所创造的西部片。此外,影片开头,斯泰格与那个豪华马车中的女人在竞技场上做爱,而不是决斗。我用一场普通且粗俗的戏取代了英雄表演。这是一种不错的方式,表现出我想在这部影片里实现的真正方向。接下来,我剥光了贵族们的衣服。当他们被掀翻在垃圾堆时,人们听到第一声爆炸。于是,第二个主人公出场了,他骑的不是马,而是摩托,于是我们开始了一部关于友谊和政治的电影
美国往事 Once Upon a Time in America
接下来,我对我工作的一个时期进行总结,所以我重新上演了我之前影片的主要情节:抢劫银行、炸桥…我努力以不同方式背叛这些情节,但忠于我的风格。很快,我意识到《革命往事》变成了一个新三部曲的第二部。在《西部往事》里,我展现了母系社会的诞生和缺乏雄性力量的世界的到来。在这部里,通过这个革命年代,我到达了美国的“第二边界”。在这之后,我知道我将能讨论我最后的幻想:我与美国的关系,失落的友谊与电影。因为从《罗德斯岛巨像》到《美国往事》,我从未忘记电影在我工作中的映照,它(我的工作)充满了对电影的引用。而这一点存在于所有可能的意义中……
《西部往事》
森索洛:尽管您对政治很伤心,但您这部电影并不缺乏幽默·
莱昂内:伤心,当然。因为很多朋友死去。其他的,因走上仕途而变得恶心。我父亲的苦难对我来说是决定性的,这影响了我的一生。然而,我需要在我的传奇中纳人幽默,这是必要的“碳氢原料”(carburant),一个精明而智慧的人给我影响很大,那就是基督教民主党的安德烈奥蒂”,他在政治演说和日常生活中都很幽默。我甚至可以说,他是在政治地探索幽默,凭借一句充满机智的话,他能在一场艰难的辩论中成为胜利者。这很有教育意义……就我自己来说,我在幽默得以传播的语境小心地运用它。这与路易十三和黎塞留“的故事或者维克多雨果(ictorHugo)的《悲惨世界》(Lesmiserables)里体现的精神类型不同。可惜啊!影评人不喜欢类型的混合。他们不知道莎士比亚曾多少次教过我们把幽默混合在悲剧中,而卓别林知道这么做。此外,正是因为这一点,他从未因他的影片而获得奥斯卡奖。
森索洛:但是,所有的评论都推崇《革命往事》。
莱昂内:甚至有人把我比作维克多·雨果。但我根本不在乎。我从不会改变我的风格以迎合评论。我知道有一些导演总惦记某些电影杂志的观点。他们忘了应该去做他们感动的东西,他们也忘记了真正的观众。这太可悲了,他们最终不再拥有原创性和真实性。
荒野大镖客
森索洛:今天,您怎么看《革命往事》?
莱昂内:这不是我最钟爱的电影,但这是让我付出最多的一部,就像个没培养好的孩子。我为它操了不少心。之后,某一天,在巴黎,发生了一件让我感动的事。这部影片刚在法国上映,我跟几个朋友吃饭,受在另一桌用餐的一位先生嘱托,服务生给我们拿过来一瓶香槟酒。我打开它,举杯向送酒的那位慷慨的先生致意。那个男人站起来,来到我们的桌子旁。“莱昂内先生我是意大利人,我娶了一个法国女人。我们有两个儿子,他们是法国国籍,他们不了解意大利。这有些遗憾。现在,我必须向您介绍您正在喝的这瓶香槟。我想赠予您的不是仅仅一瓶酒,而是一整座酒厂。因此,我必须对自己诚实一点,我要给您解释送您这瓶酒的原因。我跟您说过我有两个儿子,他们分别是22岁和20岁。在政治上,他们像疯了一样,彻底反对我的个人观点。我们生活在非常激烈的争吵中。因此他们离开了家,这给我和我的妻子带来非常大的不幸……很多年了,我们都没有见面……而正由于您的《革命往事》,他们回来跟我们住了。他们对我们说,您的影片让他们意识到自己有多么错误。他们向我道歉。他们永远地回来了。这就是我为什么喜欢您的电影,这就是为什么我送您这些东西。”我非常感动,我向他表示感谢,并对他说,他说的所有这些对我来说要比世界上最好的影评还好!
链接:李洋《莱昂内往事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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