榴莲的气味似乎正符合了人性深处对“非”与“邪”的渴望,既是审美的更是审丑的。
几乎所有爱吃榴莲的人都经过一个从拒绝到接受乃至上瘾的过程。我有一位女同事,初到广东时,有人拿榴莲请她尝,尚未进嘴,她便恶心欲呕,每经过榴莲摊时都要掩鼻而行。不过三年,她已是一个榴莲的瘾君子,几天不吃就想得难受,即使不买,有时经过水果店也忍不住要进去,在榴莲柜台前流连,沉醉于那曾让她恶心欲呕的榴莲气味。在南方居住了十多年后,我才尝试着吃榴莲。犹如少女初夜,经过短暂的不适之后,很快就入了佳境,且欲罢不能。咬一口嫩黄的榴莲肉,温热的甜腻从唇齿间迅速滑入,每一根味觉神经都充满了热带的激情与深情。
榴莲飘飘
榴莲与毒品有些相似,都是起初排斥而后成瘾。由于气味特殊,吃榴莲已是一门学问,专有“怎样吃榴莲”类的书出版。据说,要让初吃者渐入佳境,开始应选择七八成熟的榴莲,吃起来臭味不重,初吃者较易接受。像很多热带佳果一样,榴莲自身也具有对立的功效,果肉内含火气,稍吃过量,会流鼻血,但其壳煎淡盐水服用,又可降火解滞。以榴莲皮内肉煮鸡汤,据称是女性滋补的上品,还能去胃寒。
在各种时令鲜果中,从大路货的苹果、菠萝、香蕉、梨、桃,到较少见的山竹、火龙果,其气味的共同点几乎是一致的:清香。令人想到青春,想到年轻的纯洁和甜美,是从现在朝向以往的回味。惟有榴莲的气味令人想到的是人到中年,是当下对过去的遗忘。它早已过了青葱岁月,不是纯真年代的少男少女,不是青年的激情与矫健,也不是壮年的沉稳与醇厚,是人到中年—女人的人到中年,是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,有浓得化不开的风情,有些不再上进、破罐子破摔的无奈,有点堕落,也不算太堕落,至少与无耻无关;有点肉感、放浪,有点风骚,但不让人恶心反胃,正好处在一个临界线上,再过一点就让人不屑了;是饱经沧桑的通透、旷达。总之是一种难以说得明晰的,一个季节对另一个季节缓慢的、持久而沉迷的渗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