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节:第五代的横空出世
1984年上半年,中国电影起色并不明显,下半年才陆续出现一些好影片。除了“第三代”、“第四代”导演的作品外,一个重要的历史现象,就是以1982年北京电影学院毕业生为主体的“第五代”导演的作品问世,它们一出现,就引起了广泛的争议,这是前几代导演 作品问世时所没有的。由此开始,中国电影创作显现出“第三代”、“第四代”、“第五代”三代同堂的新格局。人们对于“第五代”的作品虽然还存有许多争议和不同看法,但在舆论上和评奖中,他们已开始取得了自己应有的地位。机遇加上自身的才华使陈凯歌、田壮壮、张军钊、吴子牛、张艺谋等人在中国影坛呼风唤雨,这些“红孩子”是新时期电影最大的获益者和推动者,他们的出现使中国电影出现一个明显的上升期。张军钊的《一个和八个》(张子良 王吉臣编剧 张军钊导演1984年)打响了第五代导演的第一枪,他将尊严感和纪念碑式的凝重注入到平凡之中,影片中悸动的力量和形式,带给后来的导演极大的影响力。
“第五代”都在“文革”中有一些灾难性的记忆,对生活的认识更全面,他们一生下来就遭受到了苦难的磨砺,他们大部分人的青春是被耽误、荒芜的,“上山下乡”、“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”、“广阔天地大有作为”,在一些崇高的、虚幻的口号感召下,他们在陌生的、远离故土的地方抛洒了自己的青春和热血,尽管在后来的追忆中,表现出来的是“无怨”、“无悔”情绪,但其中包含多少无奈和心酸的浪漫,有一个事实是,直到现在,下岗工人还是这批缺乏知识和技能的一代,他们大多对现实没有亲近感,对社会现实不满意,甚至有抵触的情绪,于是他们采取回避现实的态度,这是他们这一代人发言的策略,也是他们的作品更多把视点投向过去的深层原因。当他们有机会拍摄影片时,就把镜头甩到遥远的年代,用时间的表述代替空间的表述,对过去的描述乐此不疲,用近乎大批判的呐喊、对祖宗的责骂,来替代对现实的不满,第五代很多导演把精力放在历史的回顾上,时间长了,就形成了一股定势,这样的后果就是变成逃避现实,缺乏对社会现实发展的前瞻。
“第五代和其它导演的反思模式是不一样的,他们把一个全球的、文化比较的观点作为他们思考”文革“的前提。这样,他们不是把文革和中国历史的某一点相连,把它看作一个局部问题;而是把文革和中国历史的某一点相连,把文革中的问题看作是整个中国文化的一个部分,从而对中国文化提出疑问。由此,他们不仅处理了历史,而且回应了开放后的现实。这种观点是只有在中国开放后面对世界、走向现代化的时候才产生的,并推动了走向现代化的思潮。”(《中国电影:传统文化与全球化趋势》“大陆、台湾、香港新电影中的‘中国经验’” 陈犀禾 文 第151页)
每一代导演都有各自的优点、缺点和优势、劣势,第五代的创作和第四代明显不一样,理性,感情维系都大不一样,“第五代”不像第四代导演在“文革”前受完常规教育、所以对社会、艺术的认识没有那么多框架,很快能突破谬误。他们对生活的认识比较冷酷,也准确,《一个和八个》、《黄土地》、《绝响》、《黑炮事件》,都有深刻的思想内涵,不像第四代的作品有过多的温情,第四代导演在这方面有比较大的局限,比如谢飞的作品,又比如郑洞天的《鸳鸯楼》,主人公千方百计跳出原来的生活圈,但到外面的世界走了一圈后,又回到了最初,至少回到表面的平静,第四代导演挺一相情愿的、常简单化地把生活写得很温情。
第五代导演是在“文革”中长大的,受到那个时代“怀疑一切!打倒一切”的思想强烈的影响,从根本上是带着一种怀疑的态度进入北京电影学院学习的,对所有前人的作品都有一种疑虑,有反叛的心态,就是一种反潮流。
而当时计划经济体制下,电影人应该说是在完全没有票房压力的状况下创作的,当时的《孩子王》的拷贝数是6个,《黄土地》是30个,《大阅兵》是40个,《盗马贼》是7个,《棋王》只有1个,《晚钟》在柏林电影节获得“银熊奖”前的拷贝只卖出6个,在国内,一个拷贝的售价是一万元,如果没有中国电影发行放映公司的统一收购价70万元,制片厂基本上都得倒闭,所以没有后顾之忧,各制片厂并没有减少投资这些“叫好不叫座”的电影,这也是一把双刃剑,电影人在没有市场压力的状况下,可以更充分地表达自己的艺术理想,但是也造成了完全不顾市场的极端行为,并没有意识到电影是一门艺术外,也是一门工业,一门商业,使中国电影的市场严重萎缩,没有起到积极的培育作用。
第五代电影冲破了原有的边界,扩大了国际影响,但另一面,墙内开花墙外香,也带来一些负面的影响,在国际上,造成了对中国电影的误读也是存在的,特别是一些伪民俗的,其实,任何一个民族对外来的作品都可以产生一种“投射性欣赏”(保罗?威尔曼语),即把自己的理解、想象放在该作品中,而不顾及作品的原意,其实,我们不必把西方人的读解当成唯一的读解,更不必把他们带有“东方主义”有色眼镜的读解当成唯一正确的理解,如果是这样,那“误读”带来的结果丝毫没有建设性,而且是有毁灭性的。
1987年是当代中国电影发展史上具有转折性意义的一年,《孩子王》标志着第五代前期的探索告一段落,而《红高粱》的出现,标志着另一个时代的 开始。他们在视听语言的表现上比较光彩,但在情节结构的处理、表演的处理、人物形象的刻画上比较弱。
红高粱